时间:2020-03-03 点击: 次 来源:襄阳商务网 作者:丁洁 - 小 + 大
这个春节,就像一面沉寂的鼓。时代的一粒灰,落在鼓面上,立即响成一声雷,让人振聋发聩。 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,把我们囚禁在这面鼓中,欲出不能。对于故乡的记忆,脑海中浓缩的只剩下那个小小的站台了。 自从母亲跟随弟弟移居武汉,我已经多年没有回故乡了。母亲打电话约我这个春节一起回去看看,她昨晚又梦见村边的小站台了。我欣然答应了。没想到这个约定因为一场没有硝烟的疫情取消了。母亲居住在疫情重宅区,出入都要经过严格地检测,已经二十余天没有下楼了。弟弟是军人,也是党员,大年初一就去天河机场值班了;弟妹一直坚守在医院没空回家。家中只剩下父母和一个两岁的孩子,这样寂静的春节,母亲还是第一次遇到。许是人老了,宅久了,她时常会怀念起住在乡下的日子。 那时,村子边有一条古老而狭窄的铁路,铁路边有一个矮小整洁的站台。这一方窄窄的天地,似乎把住了人间的动脉,充满了温情。那轮轨交磨的声音,远时哀沉,近时壮烈,清晨将我们唤醒,夜晚把我们摇睡,早已成为大自然的背景音乐,与人间烟火合成浑然一体的天籁了。人们一抬头,可以看见笨重的货车喘着粗气轰隆轰隆地蜿蜒前行,绿皮的客车像游动的卧龙咔嚓咔嚓地呼啸而过,幸运的话还会看见轻捷的动车嗖地一下消失在远方。那流动的窗口,仿佛一条长长的胶卷,让我们欣赏到一幅幅陌生而亮丽的照片。 小小的站台,让我们透过落后封闭的村庄,窥见了一角文明而美丽的天空。火车虽然每次只停留几分钟,但这短短的几分钟也足以让我们翘首观望,倍加珍惜。淳朴的阿姨,常常趁着停车的空档,提着竹篮沿窗叫卖饼子、鸡蛋、花生之类的农产品;机灵的少年,则麻利地挤上火车去拾捡乘客喝完的饮料瓶;矜持的姑娘,害羞地用自制的手工活跟乘客们交换所需的物品;憨厚的中老年人则用夹着浓厚乡音的普通话打着手势与人交流……火车,已不再是简单的交通运输工具,它载着村子里的人们不断奔向美好幸福的新生活。有了火车,远方已不再遥远。那无限延伸的铁道就像一架神奇的天梯,牵引着我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,也一点一点地远离了村庄。 现在的铁道比以前宽阔了许多,上面还架着立交桥。昔日的小站,早已跟不上中国速度,弃置停用了,只有几间斑驳的老屋静默地诉说着时代的变迁。小村庄,早已成为高楼林立、商铺成行的小镇了。听说村里人寻找到致富的新出路,他们贩卖野生动物、填池建楼、伐木种田……口袋鼓了,心却空了,村子再也看不见当年阡陌交通、鸡犬相闻的田园牧歌了。人们一味地向自然索取,从没想过要敬畏自然、敬畏生命。他们为了满足口腹之欲,私自捕杀肆无忌惮,不断侵占动物的生存空间。殊不知人与自然是命运共同体,破坏自然就是毁灭自己。人与动物,人与自然,站在地球天平的两端,如果人类自以为占尽了优势为所欲为,那么枪响之后没有赢家。澳大利亚的山火、非洲的蝗灾、2003年的非典以及现在的新冠肺炎,都是人类惨痛的教训。 值得庆幸的是,在这个被疫情笼罩的春节,远在他乡的伙伴们竟然提前回来了,而且不约而同地要求被隔离在小站台。小站被修葺一新,打扫的窗明几净,重新发挥着余热,成为了村人坚实的精神家园。他们为我发来图片,白墙黛瓦,大红灯笼高高挂,温馨而亲切。我们隔屏聊起了纯真的童年,聊起了那些与站台有关的往事,丝毫没有多年不见的生疏和尴尬。尘封的心,就像窗外纷飞的春雪温柔地融化了。春天来了,疫情应该很快就散去了吧?我怀念那些摩肩抵肘的时代,怀念故乡慢却如家般温暖,慢却一路开往“春天”的火车。 今天,母亲又给我打电话了,喃喃地诉说着宅家的寂寥。我把伙伴们的问候转告给了她。母亲的声音一下子明亮起来,笑声不时地从电话那端传过来,爽朗而慈祥。弟弟和弟妹逆风而行,奋斗在疫情一线,一心装满国;我所能做的就是隔空陪伴父母安静宅,一手撑起家。 闲来翻书,我无意中读到了铁凝的《哦,香雪》。那些关于站台的记忆,随着质朴简净的文字一点一点地在眼前铺开,拼凑成一个缤纷斑斓的梦。闭上眼,我仿佛又回到了故乡,这里的春节炊烟袅袅、热气腾腾,有热闹的鞭炮声,有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,有年猪肉在锅里嘟嘟的歌唱声,还有轰隆轰隆熟悉的火车声……耳边隐约飘来宗次郎的《故乡的原风景》优美的旋律:一缕清风,呼唤遥远的记忆/几朵浮云,装点生命的葱绿/最早的呼吸,穿越动人的绮丽/最初的美丽,就在这里…… 人生就像一个站台,生命则像一辆稍纵即逝的列车。我们乘坐在生命的列车上,除了以欣赏、热爱和感恩的心态来迎接生活外,我更愿意相信:在人的心灵深处,都有一片未被污染的风景。那个如梦幻般芳草萋萋的地方,淳朴、宁静、和谐,是心灵的诗意栖居地。 冬渐远,春已暖,疫情和灾难都将成为岁月的尘埃。春风终会吹开一树一树的繁花,连成驱散疫情的信使,击鼓春雷,直破烟波远远回。母亲,心中有丘壑,眉目作山河。待到山花烂漫时,我们再相约小站台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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